【报道】从华为断供想到ETA断供与自产机芯狂热

这些天华为断供的新闻甚嚣尘上，让大家深深担忧起华为的命运来，幸而华为领袖任正非很早就战略部署‘备胎’计划，才让大众的心略微平复了些；我从“华为断供”，借由带出“ETA断供”与“自产机芯狂热”的两件事，说道两句。

这些天，有关华为的新闻甚嚣尘上。

5月1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需警惕“外国敌对势力”对美国通讯系统造成的国家安全威胁。这一行政命令在华盛顿时间周三（5月15日）生效，被普遍认为意在禁止美国公司使用外国通讯设备，尤其针对中国的通讯巨头华为。

同一天，美国商务部称，将把华为及70家关联企业列入“实体清单”（Entity List）。今后如果没有美国政府的批准，华为将无法向美国企业购买元器件。

5月17号（周五）包括高通公司，赛灵思公司和博通公司在内的芯片制造商已告知其员工，除非另行通知，否则他们不会向华为供货。

世界最大的两家芯片制造商英特尔(Intel)和高通(Qualcomm)已告知员工，停止同这家中国公司的业务，直至另行通知。

5月19日的爆炸新闻是谷歌已经停止与华为之间、除了开源意外的一切服务。也就意味着华为在面向海外市场的手机产品中装载与谷歌有关的产品。这意味着谷歌已经撤回了对华为的移动服务授权。

ARM在周三（5月22日）的一份声明中称：“ARM现在遵守美国政府最新出台的限制令，并正在与相关的美国政府部门进行持续对话，以保证我们遵守规定。”

“ARM珍视与我们长期合作伙伴海思半导体（Hisilicon，华为旗下芯片公司）之间的关系，我们希望这一问题能够得到迅速解决。”

一时汹汹，我们似乎看到了中兴通讯的悲惨命运即将重演：

2018年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宣布立即重启对中兴通讯的制裁禁令，中兴通讯将被禁止以任何形式从美国进口商品。

2018年5月，中兴通讯公告称，受拒绝令影响，本公司主要经营活动已无法进行。

2018年7月13日，在中兴通讯缴交14亿美元罚款及保证金后，美国商务部正式解除对该公司的出口禁令，中兴可以重新向美国公司购买零件，恢复正常生产，同时中兴改组董事会，美国商务部派驻监督人员入驻中兴，保证其经营合规！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没有了美国芯片供应，没有ARM底层架构，没有谷歌的安卓加持，华为也将完蛋，对海外的华为手机用户来说，手机变成了一块只能打进打出电话的“砖头”，显得一点也不智能了。华为的基站也会停摆，高端网络设备也会陷入无米之炊，华为也将完蛋！ 

但是，在大家都觉得看不到前途的时候，华为海思总裁半夜发文： 

“多年前，还是云淡风轻的季节，公司做出了极限生存的假设，预计有一天，所有美国的先进芯片和技术将不可获得，而华为仍将持续为客户服务。为了这个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假设，数千海思儿女，走上了科技史上最为悲壮的长征，为公司的生存打造“备胎”。 

。。。。。。 

今天，是历史的选择，所有我们曾经打造的备胎，一夜之间全部转“正”！多年心血，在一夜之间兑现为公司对于客户持续服务的承诺。是的，这些努力，已经连成一片，挽狂澜于既倒，确保了公司大部分产品的战略安全，大部分产品的连续供应！。。。。。。”

原来华为的领袖任正非先生，很早就预判到华为依赖美国芯片的系统性风险，重度投资于自己的‘阿克琉斯之踵’，为整个体系提早做好了备胎！在这次真正面对美国以国家体制来压迫华为的斗争中，做到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从而避免了中兴通讯的屈服命运。

“美国政客做这个工作可能低估了我们的力量。我就不多说了，因为何庭波的员工信说得很清楚，国外、国内的主流媒体都刊登了。刚才说到烂飞机，我们有一些边缘产品没有“备胎”，这些产品本来迟早就要淘汰的，这些有影响。但在最先进的领域不会有多少影响，至少5G不会影响，不仅不影响，别人两三年也不会追上我们的。。。。。”

‘华为被断供’有些像机芯停止运作的腕表，表壳表带什么的都还戴在手腕上，可内里的灵魂——机芯已经“死”了。从“华为断供”，借由带出“ETA断供”与“自产机芯狂热”的两件事，说道两句。

产业链的最底层，如果垄断比例一高，就成了基础设施。基础设施的稳定关系到了整个生态平衡。有战略眼光的品牌，一定会避免系统性风险，当产品的心脏全都受制于人时，不管几百年来行规如何，也要提早做出规划，做出预防性部署。而那些‘裸泳者’则在退潮时，才会发现自己没穿泳裤！

相信在人类有了分工合作之后，所形成的许多行业都是这样的，资源优势最强者得到垄断的机会，垄断者指定行业与游戏规则，同时肩负稳定并发展业界生态的责任。在制表行业中，作为年产量上亿的基础机芯生产商ETA，就扮演着类似的角色。ETA的历史可以追溯至1793年，这家建立在瑞士Fontainemelon地区的不起眼的机芯厂，在至今的两百多年中，通过自身发展、合并同行、垄断市场而逐渐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直至1983年被当今世界最大的腕表生产集团斯沃琪归入旗下。早在1996年，ETA机芯的产量已经上亿，公司在瑞士本土、法国、德国、泰国、马来西亚以及中国都有装配及制造工厂。

对已经归入斯沃琪集团旗下的ETA机芯厂而言，最理想的状态是通过整合上下游制造生产的方式，令投入与产出达到最佳预期，满足到自己集团旗下腕表品牌对中高低不同级别的机芯的需求；同时将多余的产能释放到市场上，为不那么直接与自己构成竞争关系，或太小的竞争品牌提供基础机芯。但是，这是斯沃琪与ETA预设的理想状态，现实会有不小的出入。

记得老海耶克在世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故作姿态地讲讲ETA将在未来断供机芯云云。这与真正爆发出谷歌断供华为之前，敲山振虎式的很多与华为断供有关的新闻或消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新千年后，特别是2005年之后至今的十几年，机械机芯腕表经历了市场追捧的业绩高潮，也遇见了增长无力的行业低谷。有趣的是，行业一增长，ETA就说要断供机芯；生意一边差，ETA要断供机芯的态度又缓和一些。记得2013年斯沃琪集团与瑞士竞争管理机构Weko达成协议，在未来的数年内逐步减少对外供应机芯的规模。到了2016年，因为全球对奢侈腕表需求的减弱，导致斯沃琪集团旗下、也就是ETA生产的基础机芯供大于求，斯沃琪集团又与Weko协商放宽条约限制、好让ETA机芯释放产能，向外散货。

谷歌断供华为也好，华为关闭设在美国的工厂也罢，都不会直接产生你死我活的结果。但在行业的基础层面，就像腕表的机芯究竟是假手于人，还是自主生产的非黑既白的道路选择上，长远来看，失败者都将死于温水煮青蛙，而成功者也就是尽可能获得、并最努力善用资源的那些人。

工业革命以后，手工制造的模式在制造行业中被机器与流水线取代，昔日一个制表匠独立地从头到底完成一枚时计的作业方式也变得愈来愈奢侈。以前造表就像买菜，市场有什么菜，就做什么餸。结果类似华为断供这样的竞争、垄断与商业对抗行为，于是“市场”、也就是基础部件的供应可能不复存在。

站在那些金光闪闪、历史悠久、尊贵非凡的腕表品牌的位置上，机芯外购会变成有钱买不到，这是多令人焦躁的事。于是，在过去的约二十年间，不管有没有能力资源跟钱，为了应对ETA扬言机芯断供的事，很多制表品牌就选择了生产自产机芯。自产机芯的百花齐放，在过去可谓有目共睹，但将机芯归为两个维度来评价，一是稳定性、二是准确度来说，多数品牌的自产机芯都难免在设计上华而不实，在功能上又言过其实。

而且，真正要实现机芯自产，就要从机械腕表最核心部件之一的“游丝”开始。在行业内，具有垄断地位的游丝厂也就那么几家，从材质研发到游丝拉丝等等都是高度垂直而整合的。假设某家表厂制作了机芯所有其它部件，游丝还是要外购，那自产机芯就是个概念与摆设。有些说游丝是自己制作的，但游丝材质还是外购，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真正像劳力士这样，从机芯到游丝，甚至是冶金都自己独立完成的，才算是真正跳脱出ETA机芯断供挑战的真正有实力者。而且，更重要的是劳力士每年近百万的销售量，匹配得上自己生产自产机芯的产能。

写到这里，继续以华为作例子，即使失去全部美国市场与其境内产业链的支持，华为抛开别的不说，中国庞大的消费者与市场纵深摆在这里，依然会成为华为最强大的支持与背靠。市面上很多制表品牌，在生意好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机芯要自产，千辛万苦搞出自产机芯了，不幸遇见行业整体下行，面对有限的销量，完全消化不掉过剩的自产机芯产能，再背上巨大的运营成本与资金压力，于是玩完者众。好在品牌不会死，有新钱就有新开始。但站在ETA机芯厂与斯沃琪集团的层面，断供也是双刃剑，无论是大比例外供，或全部断供，巨大产能自己吐得出、或吃得下吗？